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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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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一萬錢,一萬錢啊!

粗略算算,招募組建一支精良部隊都夠了。

盧植驚喜交加感謝帝王恩典,笑容真摯,對於此次前去平息叛亂更有了幾分信心。

曹操卻尤不滿意:“一萬錢能幹什麽?”

他零花錢都有一萬錢了!

曹操覺得他親爹那是在打發叫花子,也虧得盧植沒見識,還一副如獲至寶的樣子。

盧植含笑撫摸胡須:“一萬錢能做的事多著呢!有了這些,一切不可控的因素都變得可以控制了。”

曹操看到盧植毫無陰霾的淳樸笑容,不知怎麽得竟感到有一絲心酸。

他不由反思起了自己以往花錢大手大腳的事,從小到大在財物之上父親從未虧待過他,當了官以後庫房裏更是一堆陛下賜來的寶物,他長那麽大就沒有為了錢而發愁過,自然難以理解盧植的心情。

這一批軍餉,足以作為起始資金,讓盧植施展拳腳,有些人他就是有這樣的能耐,在有限的條件下創造出驚人的奇跡,曹操跟隨盧植前往九江郡的經歷,成為他如獲至寶的經驗,讓他見識到了什麽叫真正的好官!

詔令、調令、人手、資金全部齊了,九江郡處於一片水深火熱之中,盧植再不耽擱,對曹操道:“你回去準備一下,我們下午就出發,越早到達越好。”

曹操應下了,轉頭就沖回了家裏準備包袱。

曹嵩忙於公務不在家,家中唯有母親鄒氏帶著跌跌撞撞學步的弟弟曹德,曹操沖回來後,火急火燎的樣子嚇了鄒氏一跳。

“母親,我馬上就要出發去平定叛亂了,”曹操對鄒氏道:“父親給撥的公款太少了,我這一去也不知何年何夕才能過來。這才想來借個錢,我來寫借條,等我以後領了俸祿就來還錢。”

鄒氏一個後宅女子眼界有限,只聽見長大成人的兒子要去鎮壓叛亂,那心肝一下子就揪了起來。曹家男丁稀薄,她這輩子的指望就都在兒子身上了,小兒子才剛到走路的年紀,大兒子卻已經長大成人,成了可以依靠的男丁。

鄒氏直抹眼淚:“老爺怎麽那麽狠心,外頭那麽亂,朝廷怎麽就偏偏讓你去鎮壓叛亂呢?老爺坐了九卿的位置,連自己兒子都護不住嗎?”

曹操被她眼淚給嚇住,又不好和母親解釋其中的緣由,只能眼巴巴問她:“母親,我這次去很安全的,我打借條能問家裏借多少錢呀?父親在忙公務,可我今天下午就要走了。”

鄒氏一聽那還得了,都沒個準備期限,下午就出發?心裏更加埋怨起了什麽都不跟她說的曹嵩,轉頭就開了庫房,為曹操清點布帛谷栗,又給了他五斤黃金的私存體己,這些餅狀、馬蹄狀的黃金,每斤都至少價值一萬錢!

鄒氏前前後後為曹操忙碌,收拾要上路的輜重,噓寒問暖問他:“人手夠不夠運貨?保護的人夠不夠?”

曹操答道:“母親放心,有三百騎的正規軍隨行呢!”

鄒氏聞言,給他的輜重又多加了三成,生怕兒子在外頭渴了、餓了。

曹操趕時間,在曹嵩歸來前就已經帶著人手與盧植在洛陽的東面城門匯合。

曹操待在劉宏身邊的時候,總是勸這勸那,讓劉宏心煩意亂,可他現在走了,劉宏又是寂寞又是思念,時而詢問一眾宦官:“盧植出發了嗎?盧植到哪裏了?路上會不會有意外?”

一眾伺候在側的宦官只當是陛下掛心九江郡叛亂,並未多想,紛紛出言安慰:“盧植文武皆備,定能平息叛亂。”

唯一知道真相的曹節在外頭忙政務,劉宏無人訴說,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來,下屬們獻上珍愛萬物都不能引起他的註意。

劉宏的眼中染上了些許愁緒,他開始後悔將曹操給派出去了,九江距離洛陽那麽遠,路途艱辛,現在又是初春,一下雨就寒冷刺骨,道路也全都是泥濘不堪。

劉宏越想越愁,轉頭就將大司農曹嵩給叫到了禦前。

曹嵩很少會在朝會之外的地方見到陛下,身處同一屋檐下的時候,身邊全都是執掌了大權的宦官,讓他汗毛倒豎,生怕惹怒了這群閹黨,或是冒犯了陛下的聖顏。唯一合作的曹節不在帝王身邊,也沒人幫曹嵩緩和緊張的氛圍,帝王坐在上首不發一言,單單是那至尊帝王給予的壓抑氣勢就令曹嵩大汗淋漓。

曹嵩腦海中不斷地飄動思緒,驚慌地回憶起近些日子自己可又做錯什麽?又思考兒子曹操是否做錯了什麽?

過了半晌,劉宏輕嘆一聲,緩緩道:“鎮壓叛軍的隊伍已經離開洛陽了。”

曹嵩臉色微變,也跟著發起了愁來:“怎麽那麽早就離開?!”

劉宏愁啊,喪兮兮的沒有精神。

曹嵩又愁又緊張,如同驚弓之鳥。

曹節聞訊趕來時,就看到一對愁容相對。

曹節忍耐住吐露芬芳的沖動,匯報道:“陛下,洛陽東門守將傳來消息,盧植前去九江帶了不少輜重,已經超出了朝廷給予的定額。”

因為是窮苦人出身,帝王劉宏與太後董氏骨子裏有著斂財的“貪欲”,對於金銀細軟,帝王異常敏感,眾宦官只當是曹節想要搞盧植,心下暗喜,若盧植未能去成九江,他們就能安排自己的人手去九江撈戰爭財了!

劉宏聞言,大方道:“且去信詢問盧植輜重可夠,若是不夠,再加一些也無妨。他要做的是鎮壓叛亂的事,這個時候誰若來阻止,或是克扣軍餉輜重,那就是整個大漢的罪人!”

此言一出,全場鴉雀無聲。帝王顯然是打算支持盧植平叛,眾宦官肅然,再不敢有一絲一毫小動作,就連此前貪墨了一部分的人都小心謹慎起來,唯恐被捉住了把柄人頭落地。

軍餉派發到手一萬錢,派得少了,小氣且過分,可其中層層剝削,從宦官到朝臣的克扣曹嵩無可奈何,怪只怪曹操一通鬧騰,將他們最大的保證曹節手中的權柄給分割出去了,若是曹節還是與當初一樣獨攬大權,至少能比現在撥得更多十倍!

公帳上不能給予太多,以免紮眼又被別人擼走羊毛,私心裏卻能悄悄給曹操塞錢。曹嵩早已經打定主意再給兒子送點錢財,突然得知平叛隊伍已經上路的消息,不由悵然若失。

曹操一走,劉宏的心也跟著飛走了,擔憂他過的不好,擔心他在外面受苦受累餓肚子,擔心他被人欺負,擔心他會因戰場上刀劍無眼受了傷......

曹節聽了一耳朵帝王的念叨,又被曹嵩拉著念叨,臉色日漸變青。

劉宏一連好幾個月都提不起精神,直到下屬們進獻了新的美人與新鮮玩物,才漸漸讓他心情好轉起來。

曹操跟隨盧植一路順著黃河走,一路上,盧植不僅能準確引路,還會為他講解這一路過去的風土人情。

近三百騎護送在旁,尋常的山賊宵小都不敢前來冒犯。自大學畢業以來,這是曹操第一回參與到真實的軍旅生活之中,早在此前段潁就已經為太學生們進行了實戰課程,曹操雖是青澀的初官,領兵在手竟還能游刃有餘,並且願意虛心接受盧植的意見。

盧植早已經做好了要做個保姆的準備,在他看來,那群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學子們剛踏入官場,幾乎洗脫不掉那一身的文人清高氣,他甚至以為曹操什麽都不懂。

出乎他意料之外,無論是安營紮寨、尋找水源,還是挖坑生火、做好野外防護,甚至是觀測半日內的天氣,看到即將下雨還能提前預防。一切曾經學習與實踐過的理論知識都被曹操運用到了實際中,盧植不由對他刮目相看,他驚奇道:“你怎麽什麽都會?什麽都懂?難道讀聖賢書,還能讓你連行軍都游刃有餘嗎?”

曹操在系統的學習下,親自經歷過段潁與羌族的作戰,在也沒有比大型3d實戰呈現在眼前更好的教學素材了,他在太學學習的時候,理論知識紮實,擁有系統開小竈,不斷給他演練素材,又是另外一種經驗。其他學子聽到的是常勝將軍的口述,而曹操不僅聽到了口述,還親自觀摩了“資料片”!

曹操笑著回答盧植道:“我在太學學習的時候,軍事課程的授業先生是段潁段將軍,以及橋玄橋司空,他們註重學子們的實踐,也是他們告訴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當初學習的時候喊苦喊累,還想要偷懶,現在回憶起來,才知道那個時候先生們的教導有多麽可貴。”

盧植驚奇極了,像他這樣在寒門野生生長的人才,並不清楚大漢最高學府是怎樣教導學生的。他只知道,太學是學子們向往的求學聖地,哪裏的藏書閣豐富,有數不盡的聖人之言等著學子們去專研。盧植也曾向往過太學,只可惜身份不夠,只能憑空想象。

“我曾走訪游學過各地私學,印象中看到最好的私學就是潁川私學,接著就是荊州,那邊隱居了不少名士,開辦了不少私學,但就我所知,沒有一個私學會為學子們開設實踐課程,”盧植感慨道:“也難怪人們都道從太學畢業出來的學子比其他私學出來的學子要更優秀,接受的教育不同,眼界不同,自然比寒門出身的學子更有能力勝任要職,如果與你同一屆畢業的學子都像你一樣有廣博的學識,大漢不愁後繼無人。”

曹操卻覺得這是不合理的,如果人人都擁有可以學習到更多知識的機會該有多好。

盧植出身寒門,親生經歷過寒門學子的求學有多麽艱辛,他年輕時候為了拜大儒馬融為師,走遍了各郡,經歷了太多艱險與苦痛。

對於寒門學子,他心生憐憫,從個人的行為上資助寒門學子上學,能幫扶一把是一把,沒想到美名在鄉郡之間傳開了,反而成了他被舉孝廉的機遇。

盧植推辭做官,他本就不是為了功名利祿而資助學子的,建寧年間,看到哀鴻遍野的民間,一身才華流落於荒野的盧植才下定決心要去做官,做為民謀福祉的好官!

曹操與盧植一路上交談下來,已是被他爽朗大氣的性格所吸引,盧植比他大了十九歲,幾乎是翻倍的年齡了,幾十年來經歷過的大小事情,將盧植磨礪成了剛毅穩重的性子,歲月在他的眼中沈澱出智慧的光芒,而他八尺二丈的身高,體形健碩,腰間佩劍的模樣,充滿了男子的力量之美。

二十歲的少年人,正處於青春與成年的推薦期,曹操會逐漸經歷世事,本能地尋求變大強大,成為自己理想中的成熟大男子。

真正的大男子應該是什麽樣的?

少年人總愛思考這樣的問題,曹操也不例外,他的男性思維在覺醒,他的慕強本能在蘇醒,而盧植以實際榜樣在告訴他,什麽是真正的成熟大男子。

一行人進入揚州地界時已經到了夏季,連綿的陰雨令人感覺到又悶又濕,盧植對曹操囑咐道:“接下去將有第一場硬仗要打,你我分頭行動,由我帶少部分人正大光明地從九江郡入口進太守府,你帶著其餘的人,秘密前往村莊附近招募壯年男子,如果可以,盡可能招募到千人規模,對他們進行最基本的訓練,一個月後,來九江太守府救我,與我匯合。”

曹操驚道:“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還有人要暗害我們不成?”

“這其中的厲害關系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我只能大致與你說道說道,”盧植時間不多,用了約半個時辰,為曹操講解各地豪強地主的作態。

一般地方官到達難搞的地方,需要與當地的豪門地主接觸,接觸的過程之中,也是雙方試探的一個過程。

盧植對曹操解釋道:“第一步,他們會先給我個警告,算是下馬威。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我便是洛陽派遣來的,天高皇帝遠,他們在這裏橫行霸道慣了,必定要第一次見面就給我震懾,以期日後好拿捏住我。”

曹操在太學裏學了那麽多,看了那麽多的聖人典籍,從未有一個典籍告訴過他做官的潛規則。

曹嵩語重心長地教導過他,可曹操聽不進去,打心裏就不信親爹有什麽能耐。

後來接觸了《厚黑學》教育,曹操才懂得了一些微妙的地方,可他到底接觸的太少,實踐不足,聽盧植為他分析的時候,仿佛打開了新世界大門,點頭如搗蒜,一臉渴望他再多說一些的模樣。

像曹操這樣求知心切的學生,總能激起先生們想要說更多的欲/望。

盧植啞然失笑,他不由說得更詳細了一些:“接下來他們就該拉攏我了,所謂官商勾結,官官相互就是這樣來的,他們會用各種法子來賄賂我,讓我拿人手短,吃人手軟,將我拉入他們的泥潭之中,成為他們日後橫行霸道的保護傘。”

曹操怒道:“這些人太過分了,以為誰都像他們那樣貪婪成性,為一己之私搜刮民脂民膏嗎?若是遇上清官,第一件事就是要斬了他們!”

盧植搖了搖頭:“若是我不配合,他們可就要狗急跳墻,買通人手來取我性命了。各地混亂的治理區,哪年不失蹤幾個去往任上的官員?究竟是真的失蹤還是被人所害,山高皇帝遠的,誰說得清呢?”

曹操拍胸脯對盧植保證道:”盧太守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我這就去招募壯丁組建軍隊,只要我們拳頭夠硬,就不怕他們的暗算了。”

盧植輕嘆了一聲,低頭看剛到自己胸口的曹操,沒忍住揉了揉他的頭,像是關愛後輩那樣,耐心解釋道:“接下去就是第四點了,九江郡的叛軍就駐軍在河對岸,與其他地域不同的是,這裏的小豪族嚇破了膽,紛紛遷徙,土地落入大家族囊中,他們紋絲不動,等著撈好處呢!”

“大家族,他們就不怕唇亡齒寒,他們也跟著被叛軍所滅嗎?”曹操驚道。

“他們有部曲,”盧植道:“他們互相之間也會聯合,甚至會為了利益,而選擇與叛軍合作。而第五點則是,大部分敢在地方上侵占良田,搜刮民脂民膏的豪族,身後都有靠山。”

那些靠山,當然是洛陽身居高位的人,除了權貴以外,最惡劣的就是宦官親屬了啊!

盧植拍了拍曹操肩頭,耐心道:“你至今為止所接觸過的人,或許有淳樸的百姓,也有道德高尚的學子,我想你可能還沒有接觸過真正十惡不赦的惡棍。”

曹操很想說他接觸過,蹇碩的叔父不就是嗎?

盧植語氣沈重道:“這世上還有愚昧而貪婪的人,大部分的豪強,可不是好人,你就是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他們,都會發現他們所做出來的事情,比你預想中的更加黑暗,更加惡心。”

盧植提起他們時,眼中的嫌惡神態做不了假,曹操猜測,或許他曾經被人暗害過,才會有現在這樣的感慨與小心。

擺在盧植面前的是前所未有嚴峻的局面,他不僅需要與當地豪強鬥,還需要與蠻族鬥,上一任九江太守在任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唯有太守府的宗卷有所記載。

盧植需要前往太守府,從明面上吸引一切目光,再由曹操在外活動,最終與他起到裏應外合的效果。

有一場大雨過後,盧植踏著泥水,帶上兩個隨從匆匆赴任,時刻關註著九江太守府的眼線們紛紛行動,奔走相告。

曹操受盧植指點,避開豪門大戶所在的鎮鄉,帶領三百人前往窮鄉僻壤的鄉村招募壯丁,有充足的軍資做後盾,曹操這毫不吝嗇的作風很快就為他招募到了幾十名男丁,打聽之下,若想要招募到更多的人恐怕有些困難。

村莊百姓告訴曹操:“附近的村子,不是遭到了叛軍洗劫,就是被豪戶抓去做了耕奴,前些年他們做的還隱蔽一些,近些年是直接強迫了!”

豪門侵占田地有三個過程,他們會先占用良田,篡改土地標示,百姓們為了生計被迫去開墾荒地,等那些荒地成了田,再站出來說這土地是他們的。

他們設置高昂的稅收,等百姓們收成不好還不上稅,就讓他們以身抵債,久而久之百姓們就沒了良民身份,成了他們的奴隸。

自從叛亂發生以後,豪強們連臉上最後一塊遮羞布都不要了,公然搶人去做耕奴,若是男丁敢反抗,就殺以妻兒老母威脅,往往都能奏效。

曹操聽得怒火沖天:“毫無枉法可言,當地的官府都不管嗎?!”

老人悲戚反問:“官府怎麽管?”

多得是互相勾結的人,願意管的也被殺了,誰敢來管?

九江這地被**害許久,百姓們窮困潦倒難以度日,男丁們不是被叛軍殺了,就是被盯上抓去做了耕奴。

村裏的老人指點曹操:“小將軍若是想要招更多的男丁,不妨去深山裏頭,叛亂發生時候,唯一還不算是耕奴的男人們帶著家眷躲進了深山裏,深山沒有良田,日子恐怕也不好過,您給的糧食與餉銀優厚,不如去山裏尋找一下,看看能不能將他們招募到手。”

曹操謝過了老人,帶領近四百人往老人指點的深山去探索,尋找人們生存的痕跡。

一連數日,他雖找到了痕跡卻看不見半個人影,曹操納悶:“明明有人居住的樣子,怎麽半天搜不到人呢?”

“他們會不會看到將軍帶來那麽多人,生怕我們是來捉拿他們的官兵,這才躲藏起來了?”

有人提出了疑惑,倒是將曹操給說楞了。

是啊!

他帶了一大夥近四百壯丁在這兒氣勢洶洶搜山,百姓們不嚇跑才怪。

曹操於是想出了一個法子,他命壯丁們將糧草熬制成粥,一群人紛紛在深山裏敲鑼打鼓,高聲喝叫,告知山中的居民:“朝廷派來將軍鎮壓叛亂,懲治豪強啦!”

先說目地,再喝待遇,如此在深山裏游蕩了半日,終於有壯年男子大著膽子出現在眾人眼中,前來與曹操接觸。

曹操先請男子吃了一頓飽飯,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拍胸脯保證,朝廷派遣來的盧太守會為百姓們討回公道,現在招募男丁不是為了做奴隸,而是編入軍營,還有軍籍,若是得了功勞,日後還能獲得獎賞。

那壯漢聽後,似乎有所意動,他前往深山之中,請出了他們的首領,為曹操引見。

那首領曾是附近的獵人,有一手獵野味的手藝,他見曹操當真是來征兵的,對他說道:“我這深山中,成年壯丁有近八百人,老弱婦孺卻有一千人。”

“大家都是附近村莊的人家,聚集在這裏,可在官府的眼中,我們這些入了山,失去了良民戶籍的人早就成了‘匪類’。”

近一千八百人的規模,一千個拖後腿的老弱婦孺,現在日子還能靠吃野果野味勉強糊口,若是到了冬日,還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

也許以後他們會真的成為山匪,在山中耕種,打劫過往商人,為的也不過是活下去罷了。

那首領詢問曹操:“大家夥都是有家室的男丁,我們男人,要做的是保護女人、老人與孩子的事,若是我們都跟你走了,後山的老弱婦孺怎麽辦?漢子們做不了拋妻棄子的事。將軍若要征兵,我可以允許近三成男丁跟你走,卻要看大家夥的自願,多的可就不行了,其他人要守山。”

那首領憨厚健壯,他或許不識字,卻有一顆保護老弱的心,人們推薦他做首領,是因為他為人厚道、公正。

曹操隨那首領去了他們所建的山寨,各種用木頭、草席鋪成的破茅屋,婦孺織布,老人洗衣、耕地,就連小兒散落在山中附近搜集野果,有壯丁負責巡邏,也有壯丁耕種幾畝地,外出打獵。整個山寨之中人聲鼎沸,所有人都在為了生計而忙碌著,他們窮困潦倒,衣不遮體,身上的破布都是婦孺織出來後不斷縫補的。

可是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有著堅毅、笑容,生活艱難,多活一天都是賺到,抱著希望去求生,大夥兒齊心協力來對抗禍患。

首領到後,高聲喚來了眾人,說起了新來的太守派人來征兵之事:“待遇優厚,有軍餉也有糧食,大夥兒看著辦,誰自願報名的,我也不攔著。等報名人數到達三成,我可就要喊停了。”

首領的話極好地安撫住了出現慌亂無措之色的婦人們,只可惜,自他主持完以後,沒有一個壯丁願意來向曹操報名的。

“蔣老大,咱不可能拋棄家裏的婆娘去參軍啊!我們若是死在外頭了,家中老人孩子怎麽辦?”有壯漢粗聲喊了一句,迎來眾人紛紛讚同。

他們這群人,誰還不是拖家帶口的?

眼看著與盧植約定的時間只剩下半個月了,他到現在才招募到一百人,曹操急切在心。

面前有近八百壯丁,白白放在這裏,怎麽不讓他眼饞?他們不願意加入,再去附近村莊找人,還不知道要耽擱多少天。

曹操想了想,環顧一周,那些老弱婦孺一個個瘦弱而淒慘,比他曾經見過的乞民唯一好過一些的就是她們還有些精神氣兒,還有力氣幹活。

曹操計算著兜裏的金錢,咬了咬牙,對眾人道:“可以帶上老弱婦孺一起加入,你們一家老小需要吃用的東西從你們的軍餉之中扣,如何?”

眾人驚喜喊道:“當真如此?”

這征兵連家眷都給照顧上,可不就相當於帶了一群白吃糧草的拖油瓶?自古以來誰征兵會幹這樣的事?就曹操,兜裏有錢不當錢來花,為了達到目地,還真深山中的一千八百人全給帶上了。

別以為婦女就沒有戰鬥力了,在生存的危機之下,這些婦人們會爆發出比男人更為強烈的求生欲,一個個拿起棍子,又能成為一夥戰力。

經歷過滎陽的守城之戰,見識過男女老小都上陣撕殺的暴民,曹操對“老弱婦孺”絲毫不敢輕視。

他收編了近八百男丁,又組建了一群婦人補充戰力,加傷感自己帶來的正規軍,總計湊滿了一千五百人,以山寨為根據地,開始為這群人進行訓練,吃穿用度怎麽補給,一千八百人如何安置,他不斷地挖掘腦海之中學習過的知識,據木頭造兵器、養蠶織布、做泥窩,搜尋山中一切資源。

派遣正規軍散落到各地去采購糧食與工具,安置老人、婦人、小兒負責後勤、雜物、運輸,招募壯丁進行戰鬥、紀律的訓練,教導他們怎麽利用有限的資源創造足以活命的物資,養山兔、野雞、野鴨,半個月時間很快就過去,整個山寨都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模樣。

曹操成了這群人之中新的首領,而原先的首領蔣欽則自請做了他的副手,跟前跟後地輔佐他做事,如饑似渴地學習著曹操的教給他們的知識。

曹操還將原先就有訓練基礎的正規軍,挑選了其中一百人,加一強化訓練,當作斥候為他搜羅各地的消息。

前後加起來總計一個月一到,曹操率領眾人下山,直奔盧植所在的九江太守府。

曹操是生怕盧植真的被人害了,幾乎是卡著時間點,約定時間剛到,他就帶人浩浩蕩蕩來到了城下,以自己的騎督尉官印,喝令守城官兵開門。

豪強地主的眼線急忙前去報信,曹操已經帶著他的人手沖到了太守府,他一聲令下,原先太守府區區幾十人官吏就被那群壯漢們給制服,不敢輕舉妄動。

“盧植太守去了哪裏?”曹操喝問他們,得到回覆盧植在衙門倉庫,忙前去與盧植匯合。

自從盧植帶著兩位仆從進入太守府,就被眼線們給嚴加看管了起來,整個太守府的官吏全都成了豪強地主的爪牙!

“若是我大搖大擺直接帶三百人來,他們或許還會與我虛與委蛇一番,再通報幕後之人去增援人手,”盧植見到曹操,欣慰地哈哈大笑:“他們一見我只帶了兩個仆人,連虛得都不做了,直接向我放話,要我老老實實待在太守府,聽從他們的安排。”

曹操放松下來,連道:“幸好盧太守留了後手,讓我去秘密征兵,否則別說是征兵了,等他們增援到達,我們或許連城都出不去。”

這一個月來,盧植也沒閑著,他就像只悶聲不吭的王八,慫包,仿佛真的害怕了豪門的壓迫。那些人給他送賄賂,他也小心翼翼收下,整日了將自己關在庫房裏也不見人。

“我整理了近半年的官府庫存,”盧植對曹操道:“無論是財務賬本,還是治下轄區的百姓戶籍,豪門權貴的名錄,以及各種宗卷、案子,都已經記在了這裏。”

他點了點自己腦袋,揚起自信的笑容:“憋了那麽久,該到發力的時候了。”

盧植認為要鎮壓叛亂,首先要解決內部的穩定,他絲毫沒有給豪門貴族們反應的機會,立即下令,命曹操帶上人手,前去將名單上的豪門抄家!

被編為軍隊的近千人浩浩蕩蕩沖入當地近十戶豪強之家,抓捕豪強近百人,看押各家部曲、家丁,總計千餘人。

一時間,九江太守府的監獄都關不下人了。

盧植對曹操道:“這些是這些人犯下的罪孽,你派人前往大街小巷,擊鼓鳴鑼告知百姓,還耕奴以良民戶籍。”

曹操拿來那些罪名列表,只粗劣地看了一眼,就已經被這其中血淋淋的罪惡所刺傷。

“為躲他人/妻,殺害近十口人,連剛出生的小兒都不放過!”

“為搶奪靠近水源的良田,將誓不做耕奴的百姓之家放火燒死大火延綿數十裏,殺死近百戶人家!”

“巧立名目搜刮珍寶,買賣良民家的孩子,奸殺婦女!”

如此一樁樁一件件畜生不如的事,全都是這群惡棍犯下的滔天罪孽,若不是有了這一千人馬,若不是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曹操難以想象,一旦讓這群人得到喘息機會,將會又做出怎樣喪心病狂的事來。

盧植下令道:“將這十戶豪強當家人全部斬殺,屍身游街示眾!”

曹操高聲應下,率領人馬走遍大街小巷,敲鑼打鼓告知此事,被壓迫多年的百姓們紛紛聚集而來,叫好的,激動的,仇恨含淚朝屍體丟石頭的,應有盡有。

懲治十戶豪強,令盧植初步在九江郡站穩了腳跟,剛來時就雷厲風行地以殺伐震懾住了眾人,百姓們歡騰雀躍,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太守府外訴說冤情,請求太守主持公道。

十戶豪強這麽多年搜羅來的民脂民膏,堆滿的谷倉全部都沖入了衙門公帳,盧植將這些全部都投入了重建九江的建設之中,一絲一毫都不為自己留。

就連上頭頒發下來的俸祿,盧植都一並用出去搞建設了,自己整日不回家休息,天天留宿太守府,吃點粗茶淡飯就接著挑燈夜戰,說他是拼命三郎都不為過。

曹操驚呆了,這天底下竟然有人能做官做到這樣無私的地步,怎能不令他敬佩有加?!

於是曹操也跟著將自己的俸祿給奉獻了出來,投入到建設之中。

盧植聞言,笑罵道:“小子頭腦靈活,還知道有樣學樣,我是九江太守,做長官的,萬沒有虧待下屬的道理,也不需要你將自己俸祿獻出來,就你那點俸祿能做什麽用?還不快拿回去,給自己買兩身幹凈的衣裳備著。”

曹操搖頭:“太守大義,是有大德之人,我也想向太守學習,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盧植派人將俸祿退還給了曹操,朗聲道:“那就做好你該做的事,你可是朝廷派來協助我的騎督尉,建設城池不是那的職責,征伐、守護才是!”

要知道,九江郡一共有十四各縣啊!

從舒縣、臨湖、襄安……到安豐,陽泉、皖縣,其中六縣落入了蠻族叛軍之手。

盧植抓捕豪強,樹典型,殺刺頭,將最厲害的一波人給殺了,留下群龍無首的小豪強,被他這一手給唬得不敢輕舉妄動。

“接下去要收編那些部曲與壯丁,全部充入軍中,”盧植揉了揉眉心,他已經連續數日沒能好好睡覺,如今雙眼全都是血絲。可即便如此,他仍如一根定海神針,坐鎮太守府中發號施令,展開布局。

曹操忙得腳不沾地,見盧植不睡,他也不睡,仗著內裏護體,奔赴在盧植布局的第一線。

剛來九江的盧植面臨無人可用的窘迫境地,曹操的全能令他越使喚越順手,每當他下達命令,這精神氣十足的小子總能沖出去第一時間將事情給做好。

原是打算帶他學習,混混資歷,沒想到卻成了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盧植對曹操讚許有加,每當與人聊起的時候,都會提到這個年輕有為的後輩:“若不是有曹操,我的布置成型至少要半年,現在有了他,兩個月就完成了。”

忙於招募人手組建軍隊,忙於安頓百姓清點戶籍,忙於整理賬冊冤案。

所有能夠利用起來的資源都被盧植發揮到了極致,他甚至在各縣城發布招募令:廣邀有才之士前來任職。

而後又不斷地從現有人手中提拔起識字、懂行的人,選擇清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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